不

由环球影业发行，乔丹·皮尔导演兼编剧制作的科幻恐怖片《不》于2022年七月下旬上映北美院线。该片上映前在各大影院投放的预告片[1]，于我而言，不完全符合“传统”恐怖片的宣传“模版” -- 一对黑人兄妹（由丹尼尔·卡卢亚和柯柯·帕尔莫饰演）在绿幕前以诙谐的方式做采访，而不是结合诡异声音和快速的镜头移动然后佐以特写镜头突出人物表情去铺设恐怖基调；预告片内展示的场景绝大多数是外景拍摄，取景自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县阿瓜杜尔塞沙漠[2]；全景拍摄囊括了取景地的地质风貌，加之摄影师霍伊特·范·霍特玛（丹麦摄影师，与克里斯托弗·诺兰 [3] 在拍摄《星际穿越》、《敦刻尔克》、《信条》，以及未上映的《奥本海默》时有过多次合作）对65mm胶卷的运用，打破了恐怖片以近景、中景在小空间内做文章的“准则”，做到将恐怖和科幻题材融为一体而后归入巨幕电影（IMAX） [4] ；自此，影片男主OJ的父亲的“失足坠马”便少了几分恐怖，该片段给观众的印象更多的是思考其跌落的原因。简而言之，《不》是将恐怖元素细心包裹在其精致的科幻外衣下的佳作，无论观众选择仔细体会片中“不可抗力”（UFO）带来的未知和恐惧与导演精心布置的片段和隐喻，还是决定沉浸在摄影师的拍摄技法与电影制作组的声效和特效中，我们总能发现《不》有吸引力的一面。

在我看来，《不》的预告片最具宣传效果的是引入埃德沃德·迈布里奇《运动的马》（节选自正片中马场主兄妹在录制现场的片段）[5]；由于短片《运动的马》对当时的摄影艺术是一种创新（由静至动），而且其作者迈布里奇是推动电影放映发展的先驱者之一（主要发明：动物实验镜），使我在观看预告片之后一度认为该片很大程度上是关于电影制作的传记片。即便是对电影发展史并非情有独钟的电影观众大致也会在看到这一系列对“黑白画册”的“蒙太奇”时发问：“我在看的到底是不是一部恐怖片，为什么在预告片和正片中制造紧张气氛的不明物体（由低机位拍摄和场景改变不断暗示其存在）几乎从未露出真身，为什么影片大部分的恐怖成分大多是由从属情节来完成（例如主题公园的少年员工闯入马场整蛊OJ和黑猩猩袭击情景喜剧演员）？” “既然它有恐怖元素在内，因何又要费如此大精力去铺垫Haywood兄妹（马场主）和“Jupe”（主题公园老板）以及Holst（摄影师）的个人经历亦或是人生追求？” “为什么相较于其他同类型影片，该片的节奏和情节布置显示出由慢至快和由松散到紧密的特征，却又表现的既不恐怖也不科幻，甚至坐在影院的观影者们多次因诙谐幽默的对白或片段发笑，身兼编剧和制片人的乔丹·皮尔对该片的基调和剧情发展起到了怎样的决定性作用？” [6]

首先，《不》是恐怖片，但非典型。它的恐怖被体现在「未知」，对事物缺少理解给电影内个体和群体之间增添了疏离感。比如，Emerald（女主，以下简称Em）在镜头前讲述了一段关于“马背上的人”的家族历史--1878年拍摄的实验性短片里的骑马者正是她的曾曾曾曾祖父。此段“历史”难以考证，观众也无需较真；依我看来，电影作者在此处想传达的讯息是：少数群体也曾为电影行业的发展做过贡献，不过他们台前幕后的奉献被“选择性”的遗忘了。诙谐幽默的台词下，引人深思的是“有色人种”被异化疏远的历史。同样都是人，有了肤色之分便造就了森严的等级制度，更何况将这种概念放置在不同物种之间。片中的不明飞行物象征了一种“无形的力量”，它藏在云层里，无原由的吞噬着陆地上的生灵，被吸收的事物对天空中的物体的能力一无所知，恰如被统治、排挤的少数群体对他们因何陷入困境百思不得其解；乔丹·皮尔将人类社会中的制度暴力（不平等）转化为直接暴力（杀戮）然后将这种“力量”赋予不明飞行物，前者复杂晦涩，后者简单明了，两种暴力在不明飞行物身上发挥出了共性，即无具象，未知（暴力的结果是破坏性的，但暴力的发起者和原因未曾知晓）。不明飞行物作为片中最重要的恐怖元素鲜有崭露真身，影片突出的是它的暴力行为--一种无确定目标的杀戮，此设定，一方面很好的平衡了影片构建的心理恐怖（“杀戮机器”未现身给观众和剧中人造成的悬念）和感官恐怖（不明飞行物在主题公园作恶后洒下血雨），另一方面为电影情节铺设（尽管影片叙事偶有对黑猩猩事件的插叙，但关于“巨物”的内容仍是核心）和观影体验服务（假设这个酷似由布包裹着暗箱的老式摄像机样貌的不明飞行物在片头出现，它的外在条件限制了它产生恐怖的能力，更不用说观众观影后会沉下心来分析作者埋藏在该物身上的隐喻了）。这种设定为影片前中部分留足了空间，在剧作结构上与传统恐怖片（恐怖的主体通常在影片前段或中段揭露）不尽相同，但表达形式上依旧利用声音、镜头、角色关系制造恐怖。既然乔丹·皮尔选择将最主要的恐怖元素放置在影片结尾，那么安排从属情节来填充《不》的恐怖主题从而满足观众需求是必要的。其次，《不》显然踏上了“新恐怖片”的探索之路，将不明飞行物这一重要科幻元素按下不表，转而详细的刻画人物，此举明面上符合好莱坞电影倾向叙事的特征，暗地里不断质问着以人类为中心的陈旧“美国大片”模版。好莱坞电影制作的一贯作风是运用无痕迹的剪辑和尊重叙事的完整性（此类特征在黑白默片时代逐步形成，随着有声电影诞生后彻底成型，但后期受欧洲电影作者影响有所改变）。以科幻电影为例，在苏珊·桑塔格《对灾难的想象》一文中，作者将老套的标签贴在了典型的科幻电影上，并根据自己观影经验总结了关于呈现在彩色宽银幕的大成本科幻电影的五步剧情走向，在此我将她的总结简化为：怪物来袭制造破坏--事态难控上报当局--首脑会议共商策略--全民戒严应对入侵--制造武器战胜怪物......this was written last year but was left unfinish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