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浪闻莺

开场半小时，心怀感激地又见西湖边好多我曾经多次暴走过的地方；主演的感情走向不疾不徐，垂髫酷炫又伶俐，画师的高清美颜和躲闪的眼神构成了这个角色很微妙的存在逻辑（声明：我真的是郑云龙路人，但是他真的好漂亮.jpg），好像外表成为了这个人存在的累赘。
时间拨转到一个小时以后，两女一男之间已经进行了若干轮拉扯，我发现开头起的范好像被故事给溶解掉了。导演勉强含糊几句：越剧嘛这个东西，我觉着它必须要衰落的对吧，我还以为观众都知道呢，编剧老师要不你说几句。编剧嘿嘿一笑，说我跟你想得一样。
原来是这样啊，后半段我看得不痛不痒，导演说个乐呵，那我也就听个乐呵，心里已经知道故事不是他们的。木心所谓艺术家玩的是“假口袋里装真东西”。起先假口袋里的东西若隐若现，观者屏息凝神。直到垂髫做梦的一段（具体梦了什么就不透露了），口袋一抖，彻底露馅，假东西糊了观众一脸。结束以后看着滚动的人名，试图和银幕后面的主创大眼瞪小眼，想了想，还是灰溜溜地离开。

主旨上的“阳春白雪主义”，表达上的庸俗现实主义，两头都想抓，反而落得两头都不像样。“主义”加引号，因为阳春白雪的“白”多源自明里暗里的标榜。最致命的是前半段朦朦胧胧飘飘乎乎，中段开始开始为剧情转折蓄力，反而由此开始涣散，最后一个抛物线稳稳当当地打回“庸俗现实”，我真的会跟导演急。画师这个角色集中地体现了剧情的高开低走，前半段充满脆弱感的戏码，后半段写实了、过火了，羽扇薅成扇骨，脆弱变成窘迫尴尬。两个女孩舞厅傍大款的那段，所谓“把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固然是悲剧的内核，但编剧和导演的仿佛是在进行最后的狂欢一样，怀着把一排角色列队枪决的心情把她们扔向结局；我看不到叹惋，只有因过度而变得苍白的靡靡之音。经历了前面对故事体系的基本信任的跌破，所有“嗟乎”往后的剧本都可以扯下来当裹脚布。
还是需要说一句，我无意否定这些情节在现实中发生的可能性，比竟现实总是比故事更加离谱；但是事件究竟应该怎么发生，导演是关注它“合不合适”“好不好看”，还是把现实生搬进作品里强迫观众服用，是我好奇的事情。“那耳喀索斯是人的自我，艺术是人类永恒的对镜自照。”不满于自我观照，非想要亲吻自己的倒影，就变成自我强求；走出故事，作者和读者面面相觑。

非要类比的话，整部电影的质感像是一个缺乏讲故事的天分的画工画成的小人书。画面工整漂亮，花是花鸟是鸟，要素齐全，西湖一带最好看的取景地走马灯一样地转了一遍，一唱三叹，尽其所能安插一些电影爱用的朦胧伏笔，结尾还是沉不住气挨个呼应一遍，生怕这层窗户纸还有一点留着。想象力的缺乏是随处可见的，因此尽管制作精良，但一种令人发指的浅薄和低劣感是掩藏不住的。
完全好奇的观众可能心甘情愿把脸凑上去迎接这一口袋的假东西，但我还是想要尽量避免吸二手烟。暗下决心回家多看越剧。